金鳞岂是池中物

叫我东栏

【黑虹】少年游 五

章五

  少年的剑快的像一道光,被赶鸭子上架的匪徒只能看见一闪而过的剑影,下一刻手中兵器便被挑到一旁,而有些人则是衣服被玩笑般划开了几道口子。

  

  这些人本就是被迫留下,一见少年武艺高强无力抵抗,又见温晓被墨殊打得左支右绌、连连败退,也不管什么后顾之忧了,扛着兵器便往外冲。

  

  一连十,十连百,温晓的怒吼根本起不了什么作用,而这次也再没有爻先生的毒针。

  

  “混账!回来,快回来!”温晓用尽气力抵住将墨殊猛地向后一推,墨殊碍着他拿着兵器,几下退到梁柱后。

  

  小穷奇的吼声无济于事,偌大的厅堂已经变得空空荡荡,洛子虹收起长虹剑。

  

  局势一目了然。

  

  空旷的大厅只能听见温晓的喘息声,就在这时,另一道极轻的声音破空而来,直奔墨殊,洛子虹闻得声响,慌得急忙出剑。

  

  “小心!”剑锋打在银针上,暗器偏了方向,落在一旁,可墨殊的表情却陡地一戾。

  

  这针后竟是还跟着一枚暗器,真正目标却是洛子虹。洛子虹还未反应过来,左肩便是一痛,他身形颤了一下,还好及时被墨殊扶住。

  

  他扭身看向门口,原来爻先生并未趁乱一起逃走,而是躲在门后。他冲洛墨二人冷笑一声,转瞬消逝在夜色中。

  

  “你乱动什么!”墨殊手上还撑着洛子虹,开口却是训斥,“我让你为我挡了吗,你觉得我看不见吗?!”

  

  洛子虹被他不分青红皂白一通乱吼弄得满腹委屈,一时也不管自己中的是个什么毒了,毫不示弱地回喊:“我担心你还有错了!不就是中个暗器吗,你凭什么说我!”

  

  不就是中个暗器吗?听听这话,墨殊快要被洛少侠的英勇无畏气笑了,“既然这暗器只堪称‘不就是’三个字,洛少侠何必跑来给我打掉?”

  

  “那我还不是看你站在那一动不动,真躲不过去怎么办?!”洛子虹一气便动了内力,只觉得丹田阻塞,忍不住指尖抽痛,倒吸一口凉气。

  

  墨殊接住疼得软了身子的洛子虹,刚才还仰着头和墨殊叫板的洛少侠此刻只能靠在对方怀里,面色惨白。

  

  “哼,我看你还逞不逞能了。”墨殊冷哼一声。

  

  “哈哈哈哈,死到临头了还在这卿卿我我,”靠在柱子上休息的温晓喘着粗气说道,“中了爻先生的‘冰魄寒针’,你小子纵是有通天的本领,也得老老实实的把内力锁好!”

  

  墨殊转向坐在地上的温晓,“解药。”

  

  温晓看着他又恢复成看死人的眼神不由得感到解气,“没有解药。”

  

  此话一出,墨殊眼神立刻又冷了几分,“怎么讲?”

  

  “小子,没想到你看起来那么个冷情的人,却也折在这‘情’之一字上,”温晓顿觉好笑,他没来由的生出些优越感,觉得局势又重新被他掌控,“这冰魄寒针打在你地坤的经脉处,起初半月是经脉不通,再过一月,我就不保证那根经脉,还能不能连上了,除非……”

  

  墨殊听他话有转机,刚想逼紧一步,他不怕把温晓逼急了,他知道这种人最怕的就是死和痛。然而一直窝在他怀里的洛子虹像是想到了什么,“冰魄寒针……冰魄……这暗器和玉蟾宫什么关系?”

  

  “你倒是挺聪明。”温晓答,“不错,这冰魄寒针正是从玉蟾宫流出来的,不过,你觉得冷情冷性的玉蟾宫宫主会……”

  

  “哦,你早说啊。”洛子虹恍然大悟,“那就简单了。”

  

  温晓:……失策了。

  

  温晓没想到这地坤看起来竟是和玉蟾宫宫主一副熟稔的样子,不过他也只是知道这暗器是从玉蟾宫带出来的,至于玉蟾宫宫主有没有解法,那他就不知道了。

  

  想到这,他也忍不住感到欣喜,没想到这两个提前闯了进来的毛头小子,搅和自己两年心血付之东流,而现在,一个不得不尝尝使不出毕生所学的痛苦,一个却要眼睁睁看着所爱一点点逝去,真是大快人心。

  

  “那好办多了,我们现在就走还是先回龙崖村?”洛子虹恢复了些体力,勉强撑着站了起来。

  

  “不回去了,直接去玉蟾宫。”墨殊仍是半扶着洛子虹,洛子虹点头,转身便要离去。

  

  墨殊不发一言,待走过放着碎了半截的椅子腿的桌子旁却突然停住。

  

  “怎么……”洛子虹正欲侧身询问,墨殊右手还紧紧扣在洛子虹的肩上,左手却迅速捡起木条向后一甩。

  

  那木条疾如闪电,带着墨大侠的内力直直插进温晓的咽喉,将他最后一声悲鸣堵在喉咙里。

  

  “不要!”洛子虹的阻拦慢了一步,他忘了自己现在使不出力气来,脚下一滞,不受控制地倒向一旁的墨殊。

  

  温晓的胸膛大力起伏了几下,双眼圆睁,汩汩鲜//血顺着脖颈一直淌到地上,殷红//色爬过青砖,蜿蜒成蜷曲的丝线。

  

  这一切发生的太快了,快到温晓来不及骂出一个脏字,快到洛子虹还想不出墨殊会做出这样的举动,他盯着顺着砖缝流淌的血//液,不可置信地看向墨殊。

  

  墨殊打横抱起洛子虹向门外走去,他丝毫不避洛子虹的视线,望回少年愤懑的目光。

  

  “我说过,不会留他到子时。”

  

  他说完这句话,提气运力,足尖轻点,跃上屋顶,朝南运起轻功,只是几个转瞬,便与夜色融为一体。

  

  另一边的龙崖村,刚刚打过子时的更鼓,龙安止仍睁着眼,辗转反侧难以入睡,最终确是披衣起身。

  

  他举着灯笼颤颤巍巍走到客房,房门窗户紧闭,龙安止“笃笃”敲了几下。

  

  静谧的夏夜响着虫鸣,屋里的人大概真的睡熟了,并未理会龙安止。

  

  老人又不安地敲响了门,“墨大侠、洛大侠,你们……”这时不知从哪刮来一阵风,冷不防吹着了龙安止,激的他一哆嗦。

  

  冷风撞开木门,发出“吱呀”一声响,龙安止试探着朝里面张望。

  

  老人浑浊的瞳孔微缩,含混不清的声音哑在喉管里,这卧房内不知何时已空无一人。

  

  ===

  

  趴在案台上打盹的伙计刚梦见自己当了掌柜,又娶了两房美妾,便被“砰”地一声惊醒。

  

  “一间上房,烧上热水。”伙计眯着眼抬头,出现在视线里的是一身形高大的黑衣男子,映在昏黄的烛光下显得煞是诡异。

  

  “再备一份纱布,治割伤的药。”墨殊重说这遍略微熟悉的语句时嘴角禁不住抽动一下,暗叹真是风水轮流转。

  

  伙计这才看清男人怀里还抱着一个人,身形要比他小上一圈,看起来像是伤着了。

  

  “这…这位客官,您看这黑灯瞎火的,也早就宵禁了,我上哪给您弄膏药去?”

  

  “城西媚香楼没睡,到那找他们楼主,把这个给她,叫她带着药过来。”男人将少年轻轻放在地上,待人站稳后从怀里掏出一块令牌,那牌子通体玄黑,除了刻着一个墨字别无特点。

  

  伙计当然知道媚香楼是什么地方,忙不迭接了牌子,走之前不忘把在后院休息的小厮叫醒,吩咐人好生伺候这两位公子。

  

  洛子虹坐到塌上时还是冷着一张脸,不知道是疼的还是气的。

  

  “自己把衣服脱了。”墨殊抱臂站在一旁。

  

  洛子虹一动不动,只是圆睁着一双眼睛瞪他,洛少侠的瞳色偏浅,此刻盛满了别的情绪。

  

  “刺啦”一声,墨殊直接下手撕烂了布料,洛子虹没想着这人如斯不要脸,敢动手撕地坤衣服,被打了个措手不及。白嫩的皮肤被夏夜略带凉意的空气一触,忍不住瑟缩一下。

  

  左肩伤口的血已经凝住,但银针还插在里面,墨殊不敢轻举妄动,只是铰下块纱布用热水淘了把伤口周围的血轻轻擦去。

  

  “你怪我杀他?”

  

  洛子虹气鼓鼓地不答他话,把脸转向一边。

  

  “这人做了多少恶了,难道我杀不得?还是说,洛少侠这几日和我待在一起起腻了,看上他这样的人,舍不得了?”

  

  墨殊的话落在洛子虹耳中,弄得他一阵恶寒,“你说什么胡话呢!”

  

  “那我凭什么不能杀他,我今日不杀他,日后他见着你,你以为还能对你作揖感谢当日不杀之恩?”墨殊将血水洗尽,用过的纱布扔到一边,他也不动,仍坐在洛子虹身后,看着少年白皙的后背。

  

  洛子虹生得不算瘦弱,只是年龄尚小,一身筋骨还未长开。恰巧又是习武之人,后背肌肉匀称,小巧的蝴蝶骨点在身上,伤口附近的血已经被自己擦干净了,不仔细去看,根本看不出来。

  

  这是一个很漂亮但还没长大的地坤,他怎么长到十七岁墨殊暂且不知道,只是掌心指尖的薄茧告诉他,这个小地坤没别人想的那么娇弱。

  

  但洛子虹和别人比起来,终究是年龄太小了,他还有一颗会跳动的赤子之心,干净、通透,毫不犹豫地剖开来给墨殊看,墨殊丝毫不怀疑他有没有说谎,洛子虹是真的喜欢他。

  

  并肩而行时,他没办法忽略洛子虹落在他身上的目光,那眼神太明太亮,随着少年一笑,便是再暗的天,也叫他笑成初霁了。

  

  “我没说你不能杀他。”洛子虹沉默良久,才哑着嗓子开口。

  

  “侠义榜上有明文规定,非到紧急情况不得随意取人性命,咱俩既是从那块板子上揭的任务,便不好乱了规矩。”

  

  “再者说,他当时伤成那样,其余人下山动静不小,安康县官府也会派人来,剩下的事不该我们管,他是死是活我们更管不了。”

  

  墨殊刚想开口说你当那官府村长真和那山匪没关系他们要都是清白的我废的着和你半夜不睡觉跑到山上去时,客房的门被“笃笃”敲响了。

  

  “进。”墨殊敛了神色,房门被推开,进来的是一披着斗篷的女子,来人脱下兜帽,露出美艳容颜。

  

  “见……”“深夜叨扰三娘子,多有不便,还请替我诊治一个人。”墨殊起身上前迎她,还行了个拜礼。

  

  错愕的表情只是一瞬间,女子很快恢复正常,只是嘴角微弯,语气像是在和许久未见的后辈闲聊。

  

  “你啊,惯会给我惹事,病人在哪,我来瞧瞧。”

  

  “这。”墨殊手一指,带她走进内壁,洛子虹刚才在里面听到他们的对话,料想这大概是个长辈,便也要起身行礼。

  

  “哎哎哎,快坐下。”三娘子将药箱放到一旁案上,“哪来那么多规矩,你伤着哪了?”

  

  “肩膀。”洛子虹看清了女子面容,不由得微微赧然。

  

  以往他认得的女子,要不是蓝渲这样冰清玉洁、超脱尘外的仙子,要不是卓琬群这样性格直爽、能称兄道弟的少女。

  

  这一位年龄比她们都要大,但洛子虹不是从眉眼看出来的,三娘子的皮肤不比那些个十六七的女孩要差,只是神态气韵叫洛子虹觉出来这是位前辈。

  

  但三娘子举手投足间的一股神韵,让洛子虹感觉到作为女人特有的媚,他从没和这样的女子打过交道,只是单单说上句话都要结巴。

  

  三娘子已展开药箱,一应器具摆满了一桌子。

  

  “来,我看看。”她一手抚上肩胛骨,洛子虹便一哆嗦,清脆的笑声便一连串淌了出来,“羞什么,我儿子跟你一般大呢。”

  

  “怎么样?”墨殊走进些问她。

  

  “暗器入的有些深,那人用了巧劲打进去的,贸然取出来恐怕会出事。”三娘子收起笑容,盯着不甚明显的伤口眉头紧锁。

  

  “这毒挺眼熟,有点像我们苗疆的毒物,又不太像。”

  

  “怎么讲?”墨殊心下起疑,不是说与玉蟾宫有关吗,怎么现在又蹦出来个苗疆。

  

  “我们苗疆的毒物,是拿毒养人,这针上的毒不至于致死,但久而久之沁入丹田,让人纵有回天之力也无处去使。但苗疆的毒,从不在人内力上下功夫,祖宗说了,我们苗人因体力有限,才会去用毒,既如此,便绝不能再把心思打到人家的内力上,否则则是不义。”三娘子一本正经地说。

  

  “所以这绝不可能是我们苗人下的毒。”言下之意是这下三滥的法子只有你们中原人才想得出来,“这毒有名字吗?”

  

  “毒没名字,暗器倒是有名字。”墨殊答道,“叫冰魄寒针。”

  

  “冰魄寒针……哦,那还不简单了,带着人去玉蟾宫找那小丫头问问不就好了。”三娘子一摊手,“洛少侠,我记得你认得蓝姑娘吧?”

  

  “认、认识。”洛子虹乖乖回答,琢磨了一会又发现有什么不对的地方,“您怎么知道我叫什么?!”

  

  “小傻瓜,除了你洛子虹,天下哪还找的出第二个人让墨殊这般上心。”三娘子笑着一点洛子虹的后脑勺,少年不明所以的捂住脑袋。

  

  墨殊眼神局促,像是被戳破了心事,“媚香楼主人做情报生意的,认识你没什么大惊小怪。”

  

  “你竟不知道?”三娘子见洛子虹一头雾水,神色不似作伪,感到讶异,“你们这两日去了哪?”

  

  “离了安康县先去了龙崖村,打架打到半夜就直接来这避着了。”洛子虹渐渐和女子熟络起来,发现对方是个很温柔的人,更兼三娘子说她也有个和他一般大的儿子,洛子虹没法不对这样的人产生好感。

  

  “怪不得。”三娘子只是笑,“那我就不便说了。伤口上的纱布一日换一次,不要乱动内力,不要再伤着胳膊了,其他也无大碍。”

  

  “那就多谢三娘子了。”洛子虹道了谢,墨殊一直将人送到客栈门口才回来。

  

  木门关上时,洛子虹还呆呆地坐在床上。

  

  “你还在气?”墨殊自然地用洛子虹剩下的热水擦了身子躺在对面的一张榻上。

  

  洛子虹不答话,抱着枕头也躺下了。

  

  墨殊冷笑一声,“我不信洛少侠行走江湖这么些年,便一个人都未曾杀过。不说你单挑的那些邪魔外道,就算是路遇劫盗……”

  

  墨殊突然收了声,少年不说话只盯着他,一双眼睛看的他心里不自在。

  

  墨大侠抬手打灭了烛火,翻身背对洛子虹睡去。

  

  他默不作声侧卧在床上,随即像是想到些什么,起身看向对面洛子虹的背影。

  

  “洛子虹,你不会真的没杀过人吧。”

卓琬群=莎丽

三娘子=马三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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